诗里诗外的春天
作者:匠世时间:2024-11-15 07:35:45热度:0
导读:我不是候鸟,没有追逐春天的翅膀。在寒风中沉默,不是无为的修炼,更不是漠视和冷淡,而是一直怀抱着焦虑的等待,和对林花著雨,翠风水荇逐日积增的牵挂。一直都以为,春天应该在“乱花深处鸟鸣中”。就象是一种不可
我不是候鸟,没有追逐春天的翅膀。在寒风中沉默,不是无为的修炼,更不是漠视和冷淡,而是一直怀抱着焦虑的等待,和对林花著雨,翠风水荇逐日积增的牵挂。
一直都以为,春天应该在“乱花深处鸟鸣中”。就象是一种不可逆转的情节,在人们的潜意识里,春必定是“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是“喧鸟覆春洲,杂英满芳甸”,是“梅柳渡江春,晴光转绿苹”,是“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如若不是“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至少会是“弱柳千条杏一枝,半含春雨半垂丝”,这才不妄春天,才不妄爱春惜春者皴、擦、烘、染的一番辛苦。
若是在江南,倒也算不上什么奢望。抬眼便是“春暖花开”的“人间四月天”,难怪会出那多才子佳句。以致于如我般痴迷贪恋者,宁愿假寐于江南的水墨清香和青红烟雨之中,沉湎于你翠羽玲珑的文稿里,觅食春的息讯,似乎你便是,而江南便是春天。
你告诉我,三月的江南,已是莺飞草长,绿柳含烟,河水叮咚,姹紫嫣红。四月,木棉花已开过,荔枝新熟,红红黄黄的船在水面往来,精壮的小伙子裸着胸膛,随鼓点掠波而去。然后,呼啦拉樱花开了,油菜花开了;然后是玉兰,丁香,牡丹,……正是“鸟语虫鸣水响,花红柳绿山青”的好时光。然后,所有的水果——樱桃,草莓,枇杷都开始一样一样上世;然后,就可以穿短袖,穿洋裙,可以游泳了。
我有点跟不上你的笔了。此刻,北方的我,依旧被寒意围拢,瑟瑟清凛,一时难以界定,那时时刻刻泯泯灭灭的心情。风卷着残枝,四处飞扬,肃杀和严寒,依然保存着坚韧的棱角。我如蒿草一般,躲在土坯枝节里,倾听着风语,读着你关于春的那些温暖的语句,吸食着江南绵密忧柔的清蕴。便会无端飞升起漫漫如烟霭的概叹,“羌笛何须怨阳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其实度是度了,只不过常常披着征战的风尘。
春潮追赶着严寒,野马一般,带着无比的热情,在无边的旷野上奔驰。厮杀一场接一场,少枝缺叶的旷野,正好成了他们的操练场和角逐场。从早到晚不知疲倦,踏遍乡村和城市的每个角落每一寸土。飒飒庞大的阵势,如千军过境。看着树木随风舞动,感觉就像置身茫茫大海飘摇的船上,心里激荡着一种阅尽千帆的苍茫。若是在外面,烈烈的风打在脸上,翻起一种涩涩的迷蒙。风,为北方的春天写上了一道奔放硬朗的旋律;风,使北方的春天飞扬着一份豪放与不疆。
怎么也学不会更深层的静谧,越想握着美丽,苍凉就越清晰。听着呼啸的春天,再也无法继续禀持。好希望,清晨梦醒,窗外一片艳阳,照着院子那边小楼淡青色的砖墙,路边的广场上,薄雾袅绕,树影摇曳,鸟鸣啾啾,明亮的窗玑被融化在暖暖的春光里。
然而,春寒料峭的北方,没有你的江南那么繁丽丰腴,如汪洋大海,铺天盖地。北方的春天的总是拖得很长,如吃冰激凌,是一小口一小口给你的。蹒跚得象个老者,踩着垂坠的夕阳,立盹行眠,徘徊不前;扭捏似大姑娘出阁,三托四拽,犹豫不决;如一个嗜睡的婴儿,来几场春风,才能把她从酣睡中叫醒。反反复复的较量,一直拖到四月,才终于渐渐现出端倪。然后,便急匆匆地,连滚带爬地跌入夏的门槛儿。来不及酣畅淋漓的遐思,来不及“吹面不寒杨柳风”,更不必说“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了。
山开始显现它伟岸的身影,俯瞰着断崖下一年又一年经过的呻吟着带着泥土的浑浊缓缓蠕动的河水,不再寂寞。躲避在角落里跳动着脉搏的生命,终于跌跌撞撞地爬起。绿意悄悄浮上枝条,铺上田野。大地从一个灰蒙蒙的旧照片,突然澄明起来,淬了心灵。新抽出的细细的柳丝,缀洁了淡黄色的嫩叶;小草带着泥土的芳香钻了出来,一丛丛,一簇簇,又嫩又绿花儿也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探出了小脑袋;小朋友们都脱掉了笨重的冬衣,换上了既轻便又鲜艳的春装,而时令切切实实已经是夏天了。麦子已盖住了黄土,没过脚踝了。
桃梨花期已过。只剩下大片大片葱茏的绿了。一些淡薄的云压在头顶上,偶尔落些雨来,润一润这单薄的季节。几枝的红杏,几朵梨花,或者路边几棵柳树黄嫩的枝条间,几只麻雀穿过,已经是难得的盛景了。如果你来,一定会惊叹:这也叫春天!
如果我告诉你,小时候常有一帮鼓着腮帮子吹柳笛的山雀子们,和那被风刮散的尖锐而婉转的笛音,还有各家门口,落花不久挂了果的毛杏,馋嘴的摘几颗来塞进嘴里,又酸又涩直流出眼泪来,也许你会得到点安慰。要知道,北方的春天和童年一样匆匆而过,南方的春天以春归开始,而北方的春天却以春归结束。
北方,终于在一场风里度过春天,无标点无平仄,没有满天绛云和满地落红。不象江南的春天,若旧时闺中少女,婉约中轻轻一眸,便见一池轻荡的春浆,在微风中破碎成温柔的心思,扭着杨柳腰,在一池碎碎的倒影中梳洗,柔顺的头发,愈梳愈长。
北方的杨柳,旁逸斜出,任性地迎着风沙,满脸沧桑,在昏暗中吃力地吐露着,翠绿芳华。风一吹满天柳絮,缤纷如雪。这恐怕是她最潮人的况味了吧?
榆钱已吃不到了,但可以闻到槐花浓厚的清香,也就不再羡慕那些桀骜不驯的风筝超脱那些断断续续的绿斑,奔赴自由的天堂。我终于明白,自己终究只是一个喜欢俯首每一个路口和每一处时光交界的寄居者,沉思里盛满了孤独,和被遗弃欢娱,嚼食着你的诗词,行走在我的方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