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菊花开

已经是初冬了，菊花开满山的日子。
海北在山上看到了满山遍野的雏菊，是那种淡黄色的小菊花，在冷风中摇摆着，飘曳着。他在一个坟前坐下来，小小的坟包上是一束美丽的紫色菊花，那是荷儿最喜欢的颜色。她一个人睡在这里两年了。海北吸一口烟，所有的往事飘上心头。
荷儿是海北的同学山子的妹妹，比他小一岁，从小，她就习惯了跟在他后面喊他哥哥。而他，一直当她做妹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荷儿已经不再是那个豆芽似的小女孩，她长成了大姑娘。海北是个流浪画家，他是个刚刚出道的画家，没有什么名气的，荷儿却极喜欢他的画，尤其喜欢他画的菊花。
海北流浪去了北方的一个城市，荷儿留在家乡，一个潮湿的南方小城。荷儿喜欢给他写信，而他常常是在忽略她的，忙于生计的他，常常不经意间就淡忘了她的存在。荷儿从不怪他，荷儿心里很疼他，秋风起了的时候，荷儿会为他织一件厚厚的毛衫，冬天来的时候，荷儿会为他添一条暖暖的围巾。他有失眠的毛病，荷儿会求医生开了药给他寄去。他感激荷儿为他做的一切，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去爱她，因为荷儿给不了他那种炽热的感情。她是个内向的女子，从来不会说爱。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去。直到那年秋天，菊花开的时候，荷儿去他所在的城市看他，一进门，看到他和一个极温柔的女子在一起，他向荷儿介绍：我的女朋友。荷儿你要有嫂子啦。他却没有发现，荷儿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她怀中的书稀里哗啦地掉下来，她转身跑出去，不让他看见她的眼泪。穿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车驶过，她变成了一只蝴蝶。她的身子轻飘飘地飞起来。海北眼睁睁地看着，他没有能力挽留她。她终于走了。
她留给他最后的礼物是两本书，是他梦寐以求的大师的画册。看到画册他会想起她的笑，看到毛衫他会想起她的好，看到围巾他会想到她的暖，她原是那样用心来待他的，而他因为太熟悉了，所以感觉不到。
直到没有了她，而所有一切都让他想到荷儿的时候，他才发现，有的人，是一点一点象烟一样渗透到他生命里的，他自己却茫然不觉。直到这一切都已经失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心里是那样一种痛，就象骨肉分离的那种撕痛。
他终于知道，有的人错过了就是永远，有的事情错过了就再也无法回头。有的缘分，只是在刹那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