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报家门

局长大人：
臣诚惶诚恐，请求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先自报家门，先请恕臣无罪，臣然后才敢有所陈述。
伏请谅解，我想中国目前已经没有了皇帝，民主的观念深入人心，但做皇帝的欲望和心理是大有人在的，虽然芝麻样大小的官衔，但却很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宾，莫非王臣”的架势；那么一般人是做惯了奴才，说得冠冕些，是作稳了臣子，我不知眼下自己是“臣”还是“奴才”，姑且斗胆称“臣”吧，如有不妥，请赐个称呼，不胜感激之止，甚至我现在就已经感到皇恩浩荡了。
在乡下锻炼了二十多年的我，有一天对镜仔细鉴赏了一番，竟然觉得自己也有一股都市人的气质，就蠢蠢地萌生了一个念头“进城！”那怕做一天城里人！这时我忽然已飘飘然觉得自己就是城里人，而城里人就是我！我将头一摆，脑后似乎就有了Q的一根大辫子，在风中飘啊飘：你瞧这城里人的笑容，城里人的步子，城里人的风度……
于是乎，我决定送你一台笔记本，你跷着二郎腿，高坐在楠木椅上，我站住一条小凳子旁，我诚惶诚恐说明来意，你眯着眼说“有事只管说，带什么东西，都是自己人嘛……”我说：“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万望笑纳。”“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笑嘻嘻的。
出了你房门，我内心的喜悦恐怕连天上的白云也瞒不住，我又将头一摆，似乎我已经就是城里人，城里人就是我！脑后那根大辫子在风中飞扬……
宣布人事的那天，竟然没有我！而我的几个同僚竟然进了城，竟然大小还有个官衔，但没有实权，我不甚了然，但对于世世代代出身于布衣，躬耕于垄亩之家的他们，是足足可以浓墨重彩地写进家谱里的荣耀。“妈妈的！”我居然骂了一句娘，这是真的！真是罪该万死，不胜惶恐之至。但接着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的调擢大权还牢牢地握在你的手中。于是乎我又来求你了，送你一个大红包，足足半年的工资。你依旧笑嘻嘻地说“恭敬不如从命”。我依旧飘飘然地回到乡下静候佳音。然而我还不料，竟然也还是没有我的贱名，我如坠五里云雾。后来遇到一位世外高人，诉说烦恼，他出一锦囊妙计：再加半年工资！我揣着红包又来求你，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你照例“恭敬不如从命”。你取出笔，认真详细地询问我的姓名、毕业学校、现在的工作单位、想调入单位、想担任什么职位等等。
原来如此……
诗云“彼苍者天”，“曷其有极”！
不知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还是暗合了“有朝一日天睁眼，鱼龙变化”的谚语，疑或是祖先的荫庇，我记得先祖的坟上分明有棵歪脖子柏树，可没多大气候啊……
但我的叔父忽然就做了大官，而且是比你大的多的官，我也突然觉得自己也已是个一呼百应的人物了，来求我的人很多，甚至连大人您也夹杂在其中，我对你说“算了吧，既知如今，何必当初”，你陪着笑脸“岂不闻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你的秘书说“宰相的书童也七品官”……
我明白地告诉你，他可是我的亲叔叔，我爸爸的亲弟弟，比不得什么干爹、干爷，我打断了他的话，你唯唯而退。
所以我郑重的告诉你，你的斑斑劣迹，我尚未告诉叔父大人我只想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一则，退还收受本人的所有财物，二则速调本人入京，否则……
局长大人，就此别过，言语之间，如有冒犯之处，原谅也罢，不原谅也罢；我的要求你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