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理

梁子刚毕业，就被分到中学里教书。梁子没学过师范，自忖不是那块料，又想及满世界对教师外热内冷的态度，便怵起来。于是便有了一番近乎本能的挣扎，毫不奏效之后，就认了命，权当是入了狱，等刑满释放或寻个越狱的机会。
心灰灰地到了百里外一个堂兄家。没事常拿根鱼竿去河边，钓不到鱼，也等不到周文王。有时便去市上买几条和堂兄对酒神聊。
过了几天，家里常去一个上初中的孩子，熟了，那孩子常拿了些题目不分语文、数学、外语问个没完。小家伙为颇精灵，问得刁钻古怪，这倒勾起了梁子些许兴致，就认起真来，举一反三，旁征博引，讲得小家伙如醉如痴。不久，就成了朋友，来往的内容主要便是这种问答。
一天，一银须老者进了堂兄的院子，那小孩子叫他爷爷，老者叫孩子回去吃饭，孩子去了，堂兄留老者聊会天，老者没推辞，三人在树上围定石桌坐了，老者学识丰厚，谈锋甚健。言谈中堂兄说老先生颇通易理，让梁子不妨一卜，又说老先生轻易不露身手，无缘者踏破门槛也难求一卦。梁子心念一动，便把工作的事对老人说了，问何时能满意。老人眯眼听着，微笑不语，未问八字，也不摇六爻，沉思片刻，终伸出一指道：“一年之内。”梁子黯然一笑，心里其实是把老人的预测当个祝福听。自己天大的本事一年内也难出教门。又住了几天，便真去教书了。
教了一个月，梁子在日记本上写了这么一段话：“不知是我的心胸太小只能容下教育，还是教育太大容下了我，反正我一本正经地教起了书。”后来的日子里，梁子的书不仅教得一本正经，而且有滋有味，自觉渐入佳境，和这群孩子处得难舍难分，一年到头，教得兴起，调工作的念头也就淡了。
暑假，梁子又去了堂兄家，老先生便过来闲坐，三人又聊，风景依旧，人事也依旧。
梁子打趣说老先生去年的一卦未准，眼下自己还是孩子王一个，且江山颇固，退位无期。老者正色道：“准的。你去年问我工作何时满意，你现在就挺满意，对不？“梁子一时语塞，觉得老者的话里含了不少的机锋。老者又道：”我早年也教过几天书，粗知教书三味，见你假期里和我小孙子那般相处，实是一种上境的教学，便知你和教育有种天缘，送你的一卦，未依易理，实依了教理啊。“说罢朗声大笑。
梁子也大笑。